燕台客精彩章节
昌和元年,首阳宫枫叶如火。
周翊霄抬手接住一片枫叶,带着渗骨的湿意。很冷吗?他低头看怀中华贵的宫服,十一年了,有些陈旧了。
阿沅,马上就不冷了。他怜爱地将色如残血的枫叶轻置于宫服之上。
他拂袖,枫树上挂的灯笼落地,翻滚两圈后熄灭。
可周围环境并不暗,新近栽下的枫树长得也好,绕宫殿的细流涓涓。他盯着大燕最精巧的首阳宫殿内,长指摩挲宫服,哑声道:“阿沅,十一年你不愿见我,夜夜思念难捱,今夜我去见你。”一双沉若黑潭中跳跃着熊熊烈火。
他轻抚自己黑金宫服胸口处绣的一朵流云,步履沉健迈出第一步,眼前浮现那年蹲在枫树下捡红叶的小身影,她笑得眼眸弯弯,调戏他:“好俊俏的小郎君!我叫阿沅,你可唤我卿卿。”
他又迈了一步,看见枫云浦水桥坠着残阳,“枫云浦景色天下独绝!你可要年年陪我来逛一趟!”她的声音响在耳畔,越来越多与她有关的记忆涌上心头,他走了一步又一步,从容奔向她,未回首,不停留,踏入那团烈焰中。
“嗯,只愿与你天长地久,沈迦禾。”
这句话来得太迟,被吹散在无尽黑夜。
室内挂着她的一幅画像,画中冷空霜白,她一身红衣添彩。彼时嫡公主尚十六岁,眉目生辉,娇笑吟吟。
周翊霄痴痴地看着画像,下一刻画中的人竟来到他面前,她好似虚幻的影子,甚至无法触摸他的手,眼泪比话语先出现:“周翊霄,求你了,出去吧。”
十一年不见,大燕最嚣张的嫡公主怎么会求人了?他本想笑,可眼底终年不化的冰雪被泪水烫得沸腾:“迦禾,独活无趣,大燕安康,若有来世,我只求用我积的善德换你一世安康。”
“咔嚓、咔嚓”金丝楠木被烈火烧的不断断裂,柱子倒塌,浓烟滚滚。他再也看不见他的阿沅了,内心没有一丝恐惧,只有令人窒息的孤寂,和大火烧不尽的荒芜。外面出现嘈杂的脚步声和宫人大喊声:“首阳宫走水了!首阳宫走水了!”
“国师呢?”张太后大喊,急着赶来的她发髻凌乱。
“无人见到国师大人。”跟了张太后几十年的女官小心翼翼地回答,这句话是何意,一听便知。
白日一年一度的秋猎盛会,文武百官陪同新帝出猎,往日常伴君侧的国师却没有去,一行人浩浩荡荡带去半数守卫。而自迦禾公主薨谢,非周翊霄下令任何人不准进入首阳宫。今夜首阳宫失火,一切都很明了。
开春时国师下令挖了一条绕首阳宫的水道,宫人们就近取水,侍卫操作唧筒,火势过旺难熄,冲进去的禁军副统领辛羽翡捂着口鼻,滚滚黑烟中隐隐看到他的身影“国师大人!”
“轰”下一刻周翊霄头顶上方的梁柱落下,屋顶木头烧得噼里啪啦,失去支柱纷纷燃尽掉落。
辛羽翡心一紧,下意识冲上前,一片火红不见人,空气中弥漫着难闻呛人的气味,灼人的火焰逼迫他远离。辛羽翡身上衣烧损,裸露部位被烫出水泡,他“扑通”跪在张太后面前,垂头不言。
“自迦禾走时,他未入生涯终结点,如堕万丈渊。十一年了,终于如他的愿了。”张太后纤指拂去面上的泪珠。
“接陛下回宫,发丧告。”
这场大火烧至晨光熹微,首阳宫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。
大燕皇室有敲丧钟习俗,昌和开治第一年的丧钟响彻大燕上空,天色灰蒙,鸟儿惊掠。
“国师大人薨了!”丧告传遍大街小巷,万民恸哭。
自沈霁然叛乱,燕皇室支离破碎,大燕黎民水深火热,盛世不存。周翊霄一手支起大燕,平乱镇反,流言蜚语没挡住他扶起大燕的心。河清海晏,有国师的大半心血。
无人留意皇城内愿真楼消失了,一只白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,仰头悲鸣一迭声,皇城好似一阵波动,鲜血从白狐嘴角流下,而后倒在了首阳宫枫树下,颤抖的狐眼泪珠潸潸,簌簌落下的枫叶掩盖她的身体。
“你听见了吗?有东西叫!”一个身着缟素的小宫女手捧一卷画像,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宫女。
另一宫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慎言,你怕不是魔怔了。”
白狐终于合眼了,她想:“善德已积,往生再续。我欠的,可以还清了。”
只因初见你站枫树侧,自此每一场秋,每一片红叶,我都以为是与你乍见之时。枫叶最红之时,我们要再次相遇了。小说《燕台客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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